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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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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關系

本來應該是很習慣的。

無論是並肩而行還是一起回家,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早已習以為常的事情,那看似短暫又漫長的離別時光並未來得及磨掉所有的痕跡,阿娜爾以為他們需要一點時間來重新磨合,重新適應對方的氣息,至少不要打破曾經的印象,至少不要毀去記憶裏最後的美好。

誰能想象是這種磨合的方式呢

她感覺自己的手指之間被人稍稍用了些力氣握緊,沙漠幹燥的氣候讓彼此的掌心貼合起來並不如同想象中那樣充滿尷尬的黏膩,少年的手指仍然是有些僵硬的,他虛虛握著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沒敢太過用力,像擔心自己用力太多捏痛對方的手掌。

阿娜爾忽然起了好奇心,她並沒有直接抽走自己的手,而是將手腕下壓,像是想要掙開一點活動的餘地,可少年看似虛虛貼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卻又是用了實實在在的力氣,純粹只是看著克制又小心,保證她的手掌不會被用力握緊到被弄疼的程度,但要是想從裏面掙開,除非女孩明明白白地展現出不高興不情願的態度,硬生生地要把自己的手扯出去,不然她的爪子別想借著什麽貼的太近不舒服或是忘了牽手的理由從這兒松開。

阿娜爾: “……”

這是什麽大風紀官糟糕的職業惡癖嗎。

少女抿起嘴唇,唇角的弧度說不好是羞惱還是微笑的含義,她沈思片刻,用另一只空餘的手攏起耳畔滑落的碎發,隨即若無其事地上前半步,貼上了少年的手臂。

女孩的衣袖輕盈,薄紗的布料下細膩的肌理若隱若現,伴隨一點垂落的細軟發絲輕飄飄地擦過少年赤裸修長的手臂,本該是習以為常的碰觸,卻又因為那一層薄紗,一縷發絲,平白多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

在沙漠的風聲中,阿娜爾聽見了一點很輕的嘆息聲。

果不其然,不知是出於羞恥的屈服還是早已習慣的縱容無奈,但拘著她的手指已經沒有先前那麽明顯用力的痕跡。

女孩彎起眼睛,不自覺地露出一點得意洋洋的表情,阿娜爾近乎本能地扭頭去看大風紀官一貫表情寡淡的臉,笑瞇瞇的和他炫耀起自己又一次的小小勝利。

他當然是看見的。

但這一次的賽諾沒有再欲蓋彌彰地壓下帽飾想要去遮掩什麽,他的肢體明顯是還有些僵硬的,卻依然任由自己的側臉暴露在阿娜爾目光之中,常年風吹日曬的小麥色皮膚讓他顴骨上的紅色並不十分明顯,但是那雙眼睛——那雙甚至是已經早早做好了準備,知道自己會對此有些陌生的赤色眼睛,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足夠讓女孩瞬間收斂所有的囂張得意,只剩下目光游移閃躲的心虛之色。

真奇怪啊。

阿娜爾用眼尾餘光掃著那依然相握的手指,慢吞吞地想著。

明明都已經開始感覺陌生了,明明已經做好了準備了,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知道現在的自己和賽諾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距離,不僅僅是種族和壽命,還有那永遠無法開口解釋的部分,有關時間,有關經歷,有關輪回與死亡的故事……

明明就知道,他也是明白的。

龍女甚至做好了屬於阿娜爾的故事到此為止,從此只能漸行漸遠的準備。

可是好像莫名其妙地就變得無所謂了——少女有些茫然的想著,她不清楚更久之後的事情,但至少對於現在來說,那些東西的確是無所謂的。

現在應該也是一種磨合的方式,放棄一些原本的親密無間,但又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保留了一部分的默契,將一些習以為常的部分替換成另一種內容,仍然氣氛微妙,仍然難掩羞恥,但無論是掌心的貼合還是肩膀碰撞的相伴而行,好像都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奇怪。

女孩看著兩個人交握貼合的手,腦子裏轉來轉去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眼看著阿如村的影子都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裏了,硬是沒敢問一句“那現在我們到底應該算什麽關系”。

要說現在的相處模式和過去有區別,可除了最初的忐忑局促和一點奇奇怪怪的細節,大體過程又好像沒什麽更明顯的不同。

但要說完全沒區別,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存在的——但這也很正常吧,沒有幾個人能在聽到那種話之後還要若無其事當做無事發生吧,尷尬和羞恥多多少少還是要有一點的吧!

……所以現在兩個人應該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阿娜爾自顧自陷入了苦思,甚至沒註意到賽諾放緩了腳步,正準頭看著她。

好像也不太像。

現在的程度就只是握手和一起回家嘛,之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嘛……更小一點的時候兩個人睡在一張涼席上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啊,要說不是那樣的關系只是延續了先前的相處日常好像也完全說得過去的樣子。

但不算是交往關系的話,就會顯得她之前的尷尬心情和到處亂跑的樣子非常愚蠢。

看著她神色反覆變化的樣子,賽諾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考。

“……你腦子裏又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女孩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只是覺得怪怪的……因為如果要說親密證明的話,我們小時候也會牽手吧”

她說的沒頭沒尾,賽諾還是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偏偏青梅竹馬的默契在這種時候再度冒頭,他目光有些心虛地一瞬,和對方一樣掠過了有關所謂“親密證明”的進一步解讀,但表面上還是很配合的點點頭,接著說道: “小時候你還咬人呢。”

阿娜爾倏地瞇起眼睛。

她沒接著說點別的,只是舉起兩個人還沒松開的手,晃了晃後幽幽道: “所以這完全沒什麽特殊含義吧”

賽諾轉過目光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平淡如常: “要說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我現在就說出來嗎”

阿娜爾: “……”

她色厲內荏地拔高了語調,結果氣勢還沒撐過開頭第一個字就自顧自地弱了下去: “那你也得先告訴我你要說什麽呀……”

“哦。”賽諾點點頭,相當淡定地開口道: “先前那句話,你沒拒絕,也沒多問,何況剛剛這麽久你都沒有對這種行為進行變速,所以我以為現在我們兩個應該算是交——”

某個關鍵詞還未說完,阿娜爾已經驚恐萬狀的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試圖以自己的尖叫強行壓過對方若無其事便能脫口而出的那個詞。

她很成功,但也不太成功,因為看口型大風紀官已經把那個詞說出來了,金毛瞬間惱羞成怒,反射性後退一步,然而賽諾已經相當有先見之明地收攏了手指,他站穩腳步,同時迅速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向後掙脫的手腕。

阿娜爾無比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這種時候是抓緊不放的時候嗎!不知道讓讓人嗎!!!

說好的交往呢!說好的女朋友呢!!!

騙人的嗎——!!!

當然不能撒手。

賽諾的表情如此回答。

炸毛的金毛因此氣急敗壞,面紅耳赤,尖叫連連。

“你——給——我——松——手——”

大風紀官神色冷靜,但顯然也沒有松開手的打算,他本來還擔心女孩纖細的胳膊禁不起這樣用力的拉扯,可眼見著對方用足了力氣胳膊上連個印記也沒留下,心裏也放下了一點多餘的擔心,幹脆在原地開始了這場莫名其妙地拉鋸戰,姿勢也從原本的讓步逐漸變成了嚴陣以待,字音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我也沒說正式……你完全可以之,後,再,生,氣,嘛……!”

阿娜爾的表情瞬間扭曲了: “你職業病啊你!誰會在這種時候還要搞準備工作和正式流程啊!要不要回頭打個申請書啊!”

“總要和納菲斯先生說清楚……”賽諾的神色正在因為拉扯時間的延長而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不要再掙紮了小娜……你至少先和我回阿如村把之前的問題解決一下吧……”

阿如村什麽阿如村,她在阿如村有什麽問題需要解決

賽諾: “艾爾海森突然出現,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和他問清楚……”

他話音未落,只感覺本就在不停撲騰的金毛掙紮的力度更明顯了。

如果說剛剛還只是鬧脾氣,是青梅半惱半怨地拉鋸式的撒嬌行為,那現在的阿娜爾就是真心實意的想跑,她一只手被賽諾抓著一時半會掙脫不開,即使如此也不耽誤整個人都拒絕地拉成了弓形,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地反駁著: “這種事情和我有什麽關系你抓著我幹嘛……”

“——真不太巧,這件事還真就和你有關系,學妹。”

書記官艾爾海森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自兩人不遠處響起,也不曉得他在那裏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這爭鬥年齡不超過三歲的拉鋸戰,青年的手裏拿著一份和沙漠氛圍相當格格不入的文書,從沙丘上方走了下來。

“我沒什麽別的意思,也沒有和你動手的興趣,別忘了先前也是你先一步沖過來展開攻擊的,不過考慮到大風紀官在此期間一直待在沙漠裏不知道教令院的情況,這樣的行為也算是情有可原,所以我不會多說什麽。”艾爾海森慢條斯理地解釋著,他的目光先一步轉向了賽諾,眸色平淡並無太多的情緒起伏,青年並不是沒有註意到大風紀官反射性握緊的赤沙之杖,但他並沒有太過在意的樣子。

“我猜您是因為阿紮爾和教令院的特殊計劃才選擇對我動手,”他輕飄飄地解釋著,隨即晃了晃手裏的文書: “不過幸好,旅行者幫忙從教令院帶來了點東西,我想看了這個至少也能讓您放棄審判我的打算。”

賽諾微微蹙眉: “我想不到有什麽東西是能簡單解釋這一切的。”

“怎麽沒有大風紀官不是和學妹是青梅竹馬的關系麽她那麽卓越的闖禍技巧都沒有拓寬您的想象能力,這倒是讓我有些意外,”艾爾海森輕笑一聲,隨即翻過手中的文書,大大方方地遞了過去。

賽諾皺著眉接了過來,但只一眼就讓他的表情變得相當微妙起來。

那並不是什麽想象中的證據,而是一份代理賢者的任命書,上面文字寥寥,只說了因前任大賢者阿紮爾的個人原因無力承擔大賢者的工作,現臨時推選書記官艾爾海森代理賢者一職,落款的蓋章除了教令院高層的主要部門和六賢者的簽字,還有一個相當陌生的屬於神明的簽名。

元素力無法作假,那的確是小吉祥草王的印記。

有關教令院和賢者,他做好了各種各樣的準備,好的,壞的,敷衍的,諷刺的……唯獨這樣的發展有些超出了大風紀官的理解範圍。

“……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艾爾海森聳了聳肩, “阿紮爾的下臺猝不及防,就連原本的‘偉大計劃’也被人搞的亂七八糟無法繼續下去,情況有些覆雜,我也不是全程參與並不清楚各種細節;簡單來說,就是如果教令院的大人物們不想因為一己私欲毀滅世界的話那麽他們就只能馬上叫停這些東西,現在的教令院連小吉祥草王都請出來主持大局了,你應該能理解現在的問題有多糟糕。”

“我可以現在就接受後面的部分,”賽諾言簡意賅的問道, “……但是阿紮爾這部分又是什麽情況。”

至少在他離開之前,可沒聽說阿紮爾的身體有什麽隱藏疾病。

艾爾海森沒有說話,但暗示的目光已然幽幽望向他身後的某個位置。

賽諾: “……”

比起艾爾海森想象中的不可置信或是憤怒的情緒,大風紀官的臉上反而是一種“果然是你”的疲憊感。

他慢慢轉過頭,果然看見阿娜爾在他身後目光游移,滿臉心虛。

女孩輕咳一聲,小小聲地說: “……教令沒寫學生不能在夢裏玩大賢者的腦子。”

賽諾: “……”

該說不說的,的確沒寫。

當然,用常理推斷現在的小娜是沒什麽必要的,所以大風紀官只是長長嘆息一聲,然後用一種相當平和的語氣和阿娜爾說: “……你知道學院的畢業申請是集中統一受理,經過各院賢者的批閱,最後需要大賢者單獨簽字的嗎”

阿娜爾: “……”

阿娜爾: “誒”

少女的表情立刻變得驚恐起來了。

“……有關這一部分,倒是有些額外的補充內容。”偏偏在這時,艾爾海森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不過這一次他看的不再是大風紀官,而是滿臉呆滯的可憐學妹。

“阿紮爾的確是不能再承擔大賢者的工作了,不過現在的代理賢者是我,學妹。”

阿娜爾: “……”

賽諾看著新上任的代理賢者,依然是神色平淡一言不發,但與此同時他也迅速擡起手,無比精準地揪住了身邊金毛的後衣領。

……要不然先略過和納菲斯先生申請說明的流程,先找個時間把最關鍵的關系問題敲定下來吧。

少年無比疲憊地嘆了口氣,相當頭疼的想著。

單靠大風紀官的身份,感覺已經壓不住小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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